【时代先锋】祝榆生：“我只是名老兵”

“我只是名老兵”（时代先锋）

——追记99式坦克总设计师祝榆生（上）

　　有人称他独臂英雄，有人说他是个传奇。他淡淡一笑，说：“我只是名老兵。”

　　他叫祝榆生，99式坦克总设计师，古稀之年带队自主研制出世界最先进的坦克，用一生改进着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。

　　“我就喜欢搞这个东西”

　　1937年，19岁的祝榆生辞去银行工作，没和家人告别，就奔向抗战一线。

　　1938年1月，祝榆生辗转来到延安。有高中学历、在抗大学习过军事的他，被作为知识分子，调入115师司令部，成为一名一线参谋，参加了30多次战斗。

　　在战争时期，祝榆生就展现出过人的兵工天赋。

　　“我就喜欢搞这个东西。”祝榆生曾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，那时只要缴获敌人的武器，他都要研究一番，看不懂日文说明书，就比照手中的实物反复操作，竟也能连蒙带猜地搞明白怎么用。

　　当时八路军炸药威力不够，他就想出坑道定向爆破的主意，把敌人据点的围子和炮楼一起炸掉了。

　　八路军埋的地雷隐蔽性不够，他就发明了延时爆炸技术，即使敌人发现了地雷，却逃不过被炸的结局。

　　他还发明了迫击炮平射法，把原本只能曲线发射、打击威力和精度都不尽如人意的武器，变成几炮就能打掉一个小据点的作战利器……

　　就这样，祝榆生边打仗边钻研，先后改进了20多种武器和战斗器材，并评为“拔据点专家”和全国战斗英雄。

　　但也正是这份钻研精神，让他永远地失去了右臂。1948年，在一次迫击炮实验教学中，一发炮弹发射失败。祝榆生太想搞明白为什么了，也没顾上拉回栓钉，就伸手去检查炮弹是否装好。没想到突然一声巨响，炮弹爆炸，祝榆生从此失去右臂。

　　即便这样也没动摇祝榆生改进武器装备的事业追求。“文革”时期，他还利用被监督劳动管工具的机会，偷偷向工人师傅学习加工工艺。

　　“要造出能与发达国家抗衡的主战坦克”

　　祝榆生自己也没想到，事业巅峰创造于离休之后。

　　1984年，66岁的祝榆生受命担任99式坦克总设计师。

　　对现代陆军来说，坦克的性能如何，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整个兵种的战斗力。中国有漫长的陆地边境，主战坦克的性能意义重大。

　　而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，经济才刚刚恢复，兵器工业的很多技术都不如美国等发达国家。当时我们的坦克马力只有人家一半，炮口径也小很多，最高行进时速慢了20多公里，比世界先进水平落后了20年。

　　中央军委给祝榆生下任务，要造出能与发达国家抗衡的主战坦克。很多人认为，以当时中国的经济实力和技术水平，这是项完不成的任务。可祝榆生竟暗暗加码：“打个平手有什么用？我非要把它打掉！”他下定决心……

　　三代坦克副总师、总师办主任傅宝玉回忆，从那时起，祝榆生再也没休过假。“他每天一起床就开始研究问题，不是在看书，就是在试验场了解情况，要么就是组织召开技术研讨会。”傅宝玉说。

　　最让大家担心的，是这位倔强的古稀老头儿，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，经常夹着十几斤重的资料包，跟着坦克一起下部队，有时还硬要亲自往坦克上爬。

　　72岁那年，在包头试验场研究技术问题时，祝榆生重重摔了一跤。老人在地上坐了半天，才慢慢爬起来。可他不肯去医院，非要直奔开会现场。几个小时的研讨会，祝榆生弓着背认真听取各方意见；会议结束时，他艰难地扶着桌沿，却怎么也站不起来。随行人员把他送进医院，才发现祝榆生摔断了3根肋骨。即使这样，他仍然坚持在病床上听完了三个研制单位的技术汇报。

　　“坦克技术实现跨越要靠你们了”

　　祝榆生带领99式坦克研发团队，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。

　　他提出“高综合、系统取胜”的研制理念，有效克服了我国工业技术基础薄弱、零部件产业落后的问题，使99式坦克综合性能达到世界领先水平。例如，我国的发动机技术不如人，祝榆生就想办法把坦克做矮了一些，使99式坦克的战斗全重只有50吨，比西方先进坦克轻了十几吨，这样坦克吨功率性能就和西方坦克旗鼓相当了。而坦克变矮之后，中弹面积小了，生存能力又胜了一筹。

　　除了在技术创新上另辟蹊径，在项目管理上，祝榆生也开了先河。他实行了“边投资、边回收、良性循环”的型号项目运营方式，使三代坦克的诸多关键技术、部件在整车定性前后广泛用于外贸和国内其他有关装备的改造上。在99式坦克定型时，产值效益已经达到型号科研投入的近6倍。

　　2009年国庆阅兵，由于年事已高，祝榆生第一次没有在天安门现场。他在电视里看到了倾注20多年心血的99式主战坦克。他知道，他带队设计的99式坦克是开放式系统，只要有可行的新技术就能引用，如今已经又进了一步。他还在想着，前不久看到一个新技术，要和学生谈一谈。

　　临终前，兵器工业集团首席专家李春明去看望他时，老人还说，第一、二代坦克是仿制的，第三代终于实现自主研制，坦克技术实现跨越要靠你们了……

　　快评

　　时代需要这样的人

　　在祝榆生的追思会上，搞兵器科研的硬汉们，追忆着他的事迹，眼眶湿润了。他们说他是“特殊材料制成的人”，工作时不知疲倦，生活中不知享乐，对荣誉毫无概念。他身上不仅有炮火硝烟洗涤出的刚毅和达观，更有孜孜求索带来的敏锐和博学。他的卓越功勋，不止于研制出世界领先水平的坦克，更在于以淡泊名利、勤学好问、锐意创新、无私奉献，感染着身边的同事，凝聚了一批为中国持久和平而默默奉献的人。

　　有人说，淡泊名利、无私奉献至此，恐怕只有他那个时代的人能做到。怎么会？在兵器工业领域，乃至在各个领域，都有很多祝榆生这样的人。他们兢兢业业，默默无闻地工作。当今时代，仍是一个奋斗的时代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，任务光荣而艰巨，需要我们去开拓，去奋斗。在伟大的事业中不懈奋斗，做出一份贡献，既能显示才华，也能充实人生。时代需要祝榆生这样的人；祝榆生的精神会激励更多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