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姓的小事 顶天的大事

　　有人说他“傻”，一个村民小组长，怕是中国最小的“官”了，还真把自己当干部，老操心公家的事，不知图啥。

　　有人不理解，在诱惑不少、欲望更多的世俗之潮中，身边还真有他这样的，一门心思帮助别人，而且只讲付出，不求回报，并乐在其中。

　　不解、嘲讽、疑惑，逐渐成了感叹、敬重、佩服。

　　日前，当记者来到庄浪县柳梁乡李堡村时，村民们从山上赶来，从田间赶来，争先恐后地要说说这位热心肠的“活雷锋”“身边的郭明义”。

　　64岁的庄浪县柳梁乡李堡村二组组长李虎成，到底是因为什么，让一方的老百姓这样敬他爱他？

　　为 民

　　山，连绵不断；路，在大山里蜿蜒，一个急转弯接一个急转弯。扎在大山深处的李堡村，直到现在，还是国扶贫困县庄浪县的一个贫困村。

　　李堡村穷，10年前，二组更穷。

　　为啥？二组人的地，大多在阳洼山上。满山缠绕的羊肠小道，许多还是60度陡峭的坡势。两匹牲口要是一个驮东西，见面就错不开，只好远远地吆喝等着。就这，还摔死了好些马和驴。

　　肥料，靠人背驴驮，能运多少到地里？二组村民的粮食，只能薄收。

　　要想富，先修路。2002年初春，深知乡亲们苦的李虎成，下定决心：修路。

　　修路，谈何容易？

　　阳洼山，沟壑如削，梁峁耸立。那会儿，村民还不知啥叫铲车，只能靠人工修。

　　更难肠的是，李堡村包括阳洼山在内的土地，说位于黄土高原，可一层黄土下全是红土，平日硬如石，遇雨变成泥。一洋镐下去，有时只是一道印痕。

　　跟着李虎成修了几天，二组的乡亲们不干了，路又险，又难挖，还要开4米宽，岂不是白日做梦？

　　然而，梦想一旦升腾，就能激发出李虎成愚公移山般的无穷力量！

　　属牛的李虎成，生就犟脾气。别人不干，他一个人起早贪黑，站在悬崖边，手握洋镐，挖路。实在站不住了，就双膝跪下挖。挖累了，他用手刨，不顾手上裂开的血口。

　　“这么大的工程，你一个人行吗？”村支书李志英记得，当时他和许多村民都劝李虎成，“手心全烂了，连筷子都拿不住，还提啥洋镐？”

　　一米，两米……路在艰难中向前延伸。

　　看着多半个月工夫，瘦削的李虎成，硬生生地挖出一段路的模样，村民们被深深打动了。他们纷纷跟了上来……

　　麦子黄了，山路修成了。这天一大早，整个村子鞭炮、锣鼓齐鸣。二组的村民们将新买的农用车，插上彩旗，径直开到了地头。

　　那喜庆的炮声，每一次震响，都在村民的心头荡起一阵欢乐。在这个苍凉的山村，何时有过这般盛大的节日？

　　原来收获粮食得半个多月，现在两三天就足够了。“二组的人这下有指望了。”听到村里人这样的评价，二组村民不约而同地自发将这条山路称为“虎成路”。

　　阳洼山的路修成了，李虎成修路的脚步没有停下。他又带领村民，不分寒冬酷暑，靠双手挖通了通组通地的6条山路。依旧是，他干的比别人多得多，几乎难挖的地段全留给了自己。

　　为了让村民尽早过上好日子，去年，柳梁乡在李堡村规划了百亩苹果园，帮村子调整种植结构。可马上立冬了，位于四方川的20亩地，果树仍旧没栽上。因为到那儿的路位于河沟，又是红土，遇水全是泥。

　　现在条件好了，有开路的铲车了，可连铲车也烂在了半路。这时，村民几乎又都在村里到南湖镇的公路工地上打工。村干部泄了气，觉得没治。李虎成却不信这个邪，他知道，这是村组人脱贫致富的希望。

　　于是，他又是一个人披星戴月，用了十来天工夫，修出了一条路。甚至还让爱人帮他挖了5天5夜。

　　山里本无路。对新开的路，李虎成有说不出的心疼。现在，每逢下雨，村里人都会看到，他拿着雨伞，扛着铁锹，到处转着维修路面，唯恐哪段路有所损坏。

　　真 情

　　跟人借钱，谁提起来都头疼。但是，在李堡村，村民都知道，找李虎成，一借一个准。而且，他还主动帮别人。

　　二组的李宏强，如今是庄浪县岳堡乡中学老师。他永远难以忘记，是李虎成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命运。

　　因为家境贫寒，在上小学五年级时，家里人便打算不让他念书了。听说后，李虎成急了，主动给他借钱，鼓励他念书。2005年，念到高二了，李宏强又因无钱而辍学。李虎成又一次踏进他家，主动借了500元。

　　“不能因为钱，耽搁孩子的前程！”李虎成当时铿锵有力的话语，时至今日，一直温暖着他。

　　和李宏强一样，九组的李宏伟，自打幼小上学时，便时常得到李虎成的接济。前几年，已经上班的他准备结婚时，虽然手头很是紧张，但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跟李虎成开口。令李宏伟万万没想到的是，当听到他的喜讯后，李虎成硬塞给他6000元。

　　前年，听说李虎成家里有事，他凑钱去还时，再一次让他没想到，李虎成说，“我不急用，等你手头宽裕了，再还。”

　　二组村民李蕊蕊是独生女。在她两岁时，母亲便去世了，父亲又一直体弱多病。1997年，她患了重病后，李虎成专门跑到县医院去看，并掏出100元说：“人比什么都重要，好好看病救人。”

　　“那时的100元，多值钱！”最让李蕊蕊感动的是，2000年，她父亲去世时正是冬天，灵棚没有炭火。看在眼里的李虎成二话没说，立刻用马驮了100公斤炭。

　　“真是雪中送炭！当时我们山区，烧个柴草都不容易。”李蕊蕊感激地对记者说，后面她去还钱时，李虎成还说啥都不要。

　　文字在这里是苍白的，它根本无力记下李虎成留在群众心里的一桩桩、一件件事。在李堡村，“有困难，找虎成。”成了村民的口头禅，而他呢，做好事也是顺手拈来，直接帮助过的人家难以计数。谁家修院盖房，他不计报酬，主动跑去帮忙；对家里没有年轻劳力的老人，就帮助干农活；碰上村里修水渠，他自个掏钱买鸡蛋、饮料，招呼修路的乡亲；一、三组村民用的水管破了，不关他的事，可他比谁都消息灵通，经常第一个赶到，忙乎着修理……

　　李宏强记得，2010年有一天，李虎成突然到他家来借钱。原来村里有两户人家养鸡、开店，跟李虎成借3万元。

　　“自己有钱，给别人借，可以理解。自己没钱，还向亲戚朋友们东挪西凑，帮别人忙，这人怎么这么好？”李宏强感慨地说。

　　都说一个人做好事不难，难的是做一辈子的好事，李虎成坚持做了几十年。在他眼里，百姓的事，无大小之分。他一直念在嘴边的是，人家来找他，这是信任他，只要他能办事，就尽量做点事。

　　“能让别人快乐，我就快乐。”他说。

　　爱，是一种心贴心的情感。只要你把群众时刻装在心里，群众就会把你高高举过头顶。在村民眼中，李虎成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，一个“总是惦记着别人”的人。他像大山一样淳朴，像大山一样伟岸，又像大山一样厚重，感动着村里每个人。

　　时不时地，村民会给他家送几个馍馍、放几个鸡蛋，逢年过节，总有年轻人来看他……3年前，初冬，都开始下雪了，李虎成家的玉米还没收，而他一个人还在挖路，李来才等七八个村民实在过意不去，主动开上农用车帮他将玉米拉回了家。

　　“在村里，按辈分我们应该喊他老哥，但一想起他，真是觉得像父亲一样敬重。”李宏强这样说，李宏伟这样说，李蕊蕊这样说，在李堡村，许多年轻人，都有这般念想。

　　信 念

　　李虎成心想集体，情系群众，唯独没有他自己。

　　见到李虎成时，他身上的白衬衣已经穿了十四五年，不仅沾满尘土，衣服后面也已风化，张开了好几块口子。裤子也穿了十几年了。

　　走进他家，让人有一种看老照片的感觉：村里大多数人都盖起了新房，但他老两口仍住在20年前修的土木结构的房子，屋顶已经漏雨了。房子里面，摆着几把祖传的桌椅、几个掉了漆的木箱，还有20多年前儿子结婚时“淘汰”下来的沙发、电视柜，一切显得简陋破旧。

　　稍上档次的，是那台29吋的老式彩电，还是上个月哥哥送来的。之前他看的黑白电视，也是哥哥20多年前给的。

　　也曾想修间上房，可一直“顾不上”。10年前，他备的木头椽子，现在仍旧撂在院外，全用不成了。

　　这两年村里有国家农村危房改造项目，但他没有申请。“还有比咱更困难的，一沾‘私’字，咱说话就不硬气了。”说这话时，他的语气很是坚定。

　　爱给别人借钱的李虎成，就这样甘于清贫。

　　在村里，李虎成其实算不上有钱人。他的收入，主要靠一年卖粮的积攒，还有在县城工作的儿子给的钱。可儿子本身也很紧张，儿媳妇是一个月只领165元的代课老师，两个孙子一个已经上大学了。

　　爱人周玉莲最了解李虎成的脾性，说他“一见谁家有难，不帮，他就浑身不自在；这些年，给别人借了9万多元，家里的花销，是能省就省，连鸡蛋都舍不得吃。”

　　说话间，她已是满眼泪水。

　　自打去年年底李虎成得了肺炎后，向来贤惠的周玉莲忍不住开始抱怨：“以前咱一心支持他，现在医生都说再不能劳累了，还天天吃着药，可为了群众的事，他还像年轻人一样干着。”

　　2010年，周玉莲遭遇了一场车祸。病愈了，身子毕竟不如以前。可家里农活基本还是靠她。端午节过后，苜蓿就该收了，到现在还没割。这几天，收麦子了，李虎成仍忙乎着修村里的路，她只好一个人干。

　　“吵也吵过，怨也怨过，可没用，只能支持，谁让他干了这份工作，他就是那么个人。”周玉莲说。

　　很多人，包括儿子、儿媳妇都表示不理解，总觉得身体先得保养好，把母亲一个人累垮也不行。

　　可李虎成觉得他们思想“落后”。他觉得自己大小是个干部，沾了“干部”两字，就得像毛主席说的：“不论职务高低，都是人民的勤务员。我们所做的一切，都是为人民服务。”

　　李虎成心里一直牢牢地记住这句话，也一直按这样做。但他却一直没敢递交入党申请书，虽然多年来，入党是他强烈的愿望。

　　“共产党员好比种子。”李虎成对记者说，他的理解，这颗种子就是粮食里的好品种，他一直觉得自己“不够格”。

　　61岁时，李虎成在村党支部的鼓励下，终于圆了多年夙愿，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他觉得很自豪，刚入党，就连续两年接过了乡上授予的“优秀共产党员”证书。他说，这是对自己27年村组长生涯的最大褒奖。